王 绛
当前，我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培育和激发国内市场潜力，促进形成强大国内市场，促进国内国际市场相互促进发展，是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应对外部环境复杂变化，保持我国经济平稳健康可持续发展的必然选择。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指出， 要“加快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加快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促进我国经济增长方式的根本性转变，培育新形势下我国参与国际合作和竞争新优势，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国有企业要努力起到战略支撑作用。
“ 内循环为主的双循环”是大国经济的必然要求
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是世界经济强国的基础条件，我国在由世界经济大国向经济强国转变的过程中，必须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
“内循环为主的双循环”是大国经济的必然选择。实现内循环为主的双循环是国家经济实现独立自主的重要前提，世界经济强国出于经济安全和独立自主的考虑，多数国家采取以依托国内市场的国内国际双循环为主的经济发展格局。如美国充分发挥自身产业高端化和国际贸易的优势，不断发掘国内市场潜力，使美国的国内市场成为全球最重要的国际市场之一，实现了以国内市场需求主导的全球经济循环。资源贫瘠、市场规模狭小的日本也曾经确立了出口导向型的“贸易立国”发展战略，重点发展出口导向型经济，但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通过促进国内需求的一系列国内经济刺激政策，经济发展从出口主导向内需主导转变，也实现了以先进制造业为依托和国内市场需求为主要依托的国内国际双循环。我国作为一个社会主义大国， 既要实现经济自主，也要充分融入世界经济循环，充分发挥中国超大规模市场优势和内需潜力，既是我国经济转型、实现高质量发展的选择，更是进一步提高我国人民物质和文化生活质量，解决好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的必然要求。
我国经济具备“内循环为主的双循环”条件。我国幅员辽阔， 领土面积居世界第三，人口居世界第一，GDP稳居世界第二，既具备经济内循环的条件，又对外部世界的影响非常大。新中国成立以来， 我国主要依靠农业利润向工业转移、重工业的超前发展，实现快速工业化，并通过国家计划安排农、轻、重，积累和消费的比例，基本上形成了经济国内循环，但也造就经济波动频繁、城乡二元结构矛盾突出、城市化滞后等问题。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加入WTO以后， 我国通过大力发展外向型经济，尤其是“三来一补”，以满足西方发达国家为主的消费市场拉动自身经济增长和技术进步，并在我国形成外贸顺差和大量外汇储备。我国用外汇储备，购买西方发达国家的设备、技术，同时通过购买美国等发达国家国债回流资金，繁荣西方发达国家债市、股市，增强了发达国家居民消费能力，继而进一步扩大我国产品的海外市场。出口订单增多、产能大规模输出的产业传导至我国上游各级企业投资和扩大生产，使我国城镇化步伐加快，促进了国内消费，较好地解决了农村大量剩余劳动力转移、企业升级改造和利用国际资源及市场的问题，形成了外循环为主的内外循环良性互动。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发生后， 外需急剧下降，我国净出口对GDP 的贡献率从前几年的10%左右迅速下降到2008年的2.7%、2009年的— 42.9%。我国通过国内居民的长期高储蓄率形成银行体系的巨额存款并以此为依托，进行大规模基础设施建设、加速城镇化和房地产投资带动经济发展，从“外贸—投资”双驱动模式，转变成以城镇化为依托的“负债—投资”为主的经济驱动模式。基建投资和房地产投资，带动重化工业需求，进而带动制造业发展， 最终成功盘活我国经济。
新形势下“内循环为主的双循环”的特点。在外贸和投资都不能消化庞大的过剩产能的形势下，约束产能、规范国内市场、刺激国内需求和进一步拓展外部市场就更为重要。党中央、国务院依据我国经济潜力足、韧性强、回旋空间大的基本特点，于2015年提出加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推动“三去一降一补”，加快结构调整，促进制度创新，优化劳动力、土地、资本等要素配置，提高全要素生产率，提升经济增长的质量，形成了当前的双循环的基本特征：信贷为主驱动下对基础设施及相关产业升级，如5G、新基建等拉动国内需求，“一带一路”建设推动国内产业“走出去”拉动外需，同时进一步稳定重要矿产、原材料、高新技术的海外供应链，实现更高质量的“双循环”。但当前的外循环部分仍然体现出我国经济代工制造的明显特征：一方面，我国巨大的产能需要从全球采购粮食、原油、精铜、煤炭、铁矿等优质低价的基础能源、原材料产品；另一方面，对我国产业升级至关重要的半导体材料、IC 芯片、高端数控机床、高端发动机、核心工业软件等高新技术、设备高度依赖进口。此外，2010年以来我国许多相对低端的制造产业转向越南、柬埔寨、缅甸等国家，特别在2018年中美贸易摩擦以后，部分外资企业向东南亚国家加速转移产能，对我国产业转型升级形成了较大压力。高质量建设国内市场， 促进国内国际经济良性循环成为当前我国促进国民经济稳定和高质量发展的重要课题。
国有企业要在“内循环为主的双循环”中起战略支撑作用
我国经过新中国成立以来的社会主义建设，建立了从一般民用轻工业类到关系未来的生物、信息、工程、新材料、新能源、人工智能等从低到高的全行业国民经济体系，形成了拥有1.3亿户市场主体参与的涵盖41个工业大类、207个工业中类、666个工业小类、独立完整的现代工业体系，是全世界唯一拥有联合国产业分类当中全部工业门类的国家，产值规模高居世界第一， 为我国当前内循环或外循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明确指出，“十四五”时期经济社会发展主要目标是：经济发展取得新成效，在质量效益明显提升的基础上实现经济持续健康发展。为此， 需要进一步深化改革开放，加快重构新产业链体系，促进我国经济长期高质量发展。
首先，在国家政策层面。一要加快创新型国家建设。党的十九届五中会会指出，要坚持创新在我国现代化建设全局中的核心地位，把科技自立自强作为国家发展的战略支撑。高质量推动我国内循环为主的双循环发展，要加快建立健全我国自主创新体制机制。一方面要发挥新举国体制的优越性，加快我国科技体制改革，加大基础研究、研发和教育方面投入，通过国家基础研发体系促进创新驱动发展。另一方面要加强前沿科技领域研究和存在瓶颈的技术，如芯片、半导体、工业软件、精密机械、精细化工、先进机器人技术、新材料等技术攻坚方面的投入，加快核心基础零部件、关键基础材料、先进基础工艺、产业技术等基础研发，解决“卡脖子”问题。此外，还要建立健全企业自主创新机制，充分调动企业、企业家、科研人员的积极性和创造性，形成“全民创业、万众创新”的局面。
二要进一步培育和壮大国内市场。形成强大国内市场是构建新发展格局的重要支撑，按照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指出“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更好发挥政府作用，推动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更好结合”的要求，进一步理顺市场、政府和企业的关系，加快我国现代化市场体系建设。清理废除妨碍全国统一市场和公平竞争政策，加强和改进反垄断和反不正当竞争执法，营造公平竞争的社会环境。当前，要按照党中央国务院《关于新时代加快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意见》“以要素市场化配置改革为重点，加快建设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市场体系，推进要素市场制度建设，实现要素价格市场决定、流动自主有序、配置高效公平”为重点，深化自然垄断行业、基础设施供给等行业以政企分开、政资分开、特许经营、政府监管为主要内容的改革，加快实现竞争性环节市场化，切实打破行政性垄断，防止市场垄断，推进要素市场改革。
三要稳步提高居民可支配收入。新时代国内循环为主的双循环发展需要改变过去过于依赖出口、基建等固定资产投资的经济增长模式，通过大力提高民众收入水平， 激发国内市场潜力支撑我国经济长期高质量发展。当前，我国居民消费占GDP的比重为50%—60%，美国居民消费占GDP的比重在85%— 90%，欧盟约为80%，日本约为76%。为此，要加快建立反映劳动力市场供求关系和企业经济效益的工资决定及正常增长机制，完善工资指导线制度，健全多层次社会保障体系，优化收入再分配结构，改善居民消费环境，提升商品的品质和服务供给，增强居民消费意愿， 通过需求侧管理促进国内大市场的成熟与完善。
四要加快区域协调发展。加快我国经济结构调整，推动东、中、西部良性互动，促进区域间生产要素流动和产业转移，促进区域协调发展，既是解决我国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发展之间矛盾的重要手段，也是促进我国统一大市场形成，促进国内消费的重要前提。2018年党中央、国务院下发《关于建立更加有效的区域协调发展新机制的意见》明确指出，要以“一带一路”建设、京津冀协同发展、长江经济带发展、粤港澳大湾区建设等重大战略为引领，以西部、东北、中部、东部四大板块为基础，促进区域间相互融通补充。为此，要加强沿海地区、内地和东北地区的经济互动与循环，沿长江经济带开发与“一带一路”倡议的联系和互动。同时要加快大城市圈建设，通过大城市的经济辐射作用，带动周边经济发展， 使国内经济循环成为促进全球产业链集群成长的强大因素，促进全球产业集群成长。
五要进一步稳定外部市场。党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中指出，要“协同推进强大国内市场和贸易强国建设，以国内大循环吸引全球资源要素，充分利用国内国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积极促进内需和外需、进口和出口、引进外资和对外投资协调发展”，2020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出，要“构建新发展格局，必须构建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实行高水平对外开放，推动改革和开放相互促进”。当前，除了要继续加强“一带一路”建设、加强区域经济合作组织建设等优势合作项目以外，还要注重稳定欧美日等发达国家市场，把现有的全球价值链与国内价值链衔接起来，促进国内产业链和价值链向高端不断发展。
六要进一步健全多层次资本市场，重视金融风险。当前我国金融体系以间接融资为主、以银行为主导，商业银行在企业外部融资中的贡献占85%以上，而市场只贡献10%多一点。我国进入创新发展的新阶段，需要加快发展支持领先型的经济的多层次资本市场，通过提高直接融资的比重，识别市场风险，应对不确定性，实现创新主体低成本融资，成果和风险共担，促进我国经济从要素投入型向创新驱动型转型。
此外，当前西方国家实行货币宽松政策对我国金融稳定产生影响，且我国外汇储备由2013年3.8 万亿美元降至2020年不足3.2万亿美元，加之地方债务、企业债务、居民个人债务高企的问题仍然比较突出，亟需加强防范金融风险，特别要注重宏观杠杆率抬升、资金空转、房价波动等风险。
其次，在国有企业层面。国有企业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重要物质基础和政治基础，在加快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的任务中必须承担起战略支撑的使命。
一要在我国宏观经济稳定运行中起压舱石作用。我国国有企业特别是中央企业业务链较长，体系较完整，在我国国民经济全部行业20 个门类、96个行业大类中，国有经济涉及94个行业，中央企业及各级子企业经营的业务涉及19个门类， 90个行业大类。发挥我国超大规模经济体优势，国有企业不仅要在国防军工、基础产业、民生产品等涉及国家经济运行安全，影响全国人民生活水平和质量的领域承担起主要责任，还需要承担起反经济周期，稳定宏观经济运行的任务。促进内循环为主的国际国内双循环， 国有企业要进一步立足国内大市场，加强对国计民生、国民经济命脉的重要行业、重要能源、重要物资和产品保障能力建设，同时还要注意切实加强涉及国家安全和民生的重要产品及产能储备。
二要在我国产业提升中起支撑作用。国有企业一直是我国建设创新型国家的骨干力量，是发挥我国新型举国创新体制、“集中力量办大事”优势的主要承担者。党的十八大以来，国有企业在载人航天、探月工程、特高压柔性直流输电、深海探测、高速铁路等领域取得了一批具有世界先进水平的标志性重大科技创新成果。国有企业通过创新发展带动促进中小企业新的创新， 形成了我国产业链上中下游、大中小企业的融合创新的新局面。促进内循环为主的国际国内双循环，国有企业要进一步以创新发展为引领，加强战略设计能力建设，加强前沿技术的基础研究和技术储备， 进一步巩固传统产业优势、强化优势产业，抓紧布局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从而提升我国产业基础高级化和产业链现代化水平。
三要进一步提高国有资本经营的质量和效益。促进内循环为主的国际国内双循环需要大幅提高广大民众可支配收入，其前提就要大幅提高企业的生产经营效率。当前我国企业经营效率大幅落后于世界先进国家，以2020年入榜《财富》世界500 强企业人均利润看，美国企业人均利润4.9万美元，我国企业只有2万美元， 我国平均每名员工创造的利润相当于美国的46.5%，净资产收益率相当于美国的66%。国有企业要进一步提高国有资本经营的效率和效益，通过自身表率作用促进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
四要聚焦主业、培育核心竞争力。主业是企业的核心价值和核心竞争力，世界一流企业往往主导一条全球价值链或产业链的核心环节。在内循环为主的国内国际双循环中，我国国有企业既要在国内市场竞争中体现自身的产业引领作用， 也要在全球产业链发展中不断向价值链高端不断进取。为此，国有企业要改变过去“大而全、小而全”，依靠铺摊子外延式扩张粗放发展的模式，加快自身主业核心竞争力建设， 形成全球产业链中难以替代的关键优势，从根本上解决“卡脖子”问题， 实现与外部世界共生共赢发展。
五要在公平竞争中起繁荣市场的作用。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规划了我国“十四五”期间经济社会发展目标，要求改革开放迈出新步伐，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更加完善，高标准市场体系基本建成，市场主体更加充满活力。国有企业要按照国企改革三年行动方案要求，加快完善法人治理结构，加快自身市场化体制机制建设，进一步培育国际化经营能力，培育核心竞争力，与其他企业在越来越将激烈的国际国内市场公平竞争，为实现供给侧改革目标、高质量繁荣国内市场贡献力量。
六要不断提升管理水平，防范经营风险。在当前国际国内市场不确定性增强的形势下，国有企业要深入推进对标世界一流管理提升行动，立足自身、苦练管理内功，强化目标引领，强化精准对标，强化能力和体系建设，进一步建立健全企业内控体系，强化合规经营，强化风险意识，全面梳理排查，防范重大风险，尽快补齐短板和弱项， 有效增强竞争实力，促进国有资产保值增值，着力打造具有全球竞争力的世界一流企业。
七要全面加强新形势下党的建设。要进一步加强国有企业党的领导、党的建设，推动党建工作与企业的法人治理结构、与企业的生产经营深度融合，加大探索混合所有制条件下加强党的领导的有效途径。（本文仅代表个人观点）
作者单位：国务院国资委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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