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云
面对复杂严峻的经济形势， 如何在危机中育新机、于变局中开新局？带着这一问题，我们来到坐落在杭州萧山羽绒工业园内的柳桥集团，这是一家以羽绒产业为主的多元化、跨地区发展的大型企业集团，羽绒制品、家用纺织品和服装年加工能力达1200多万件，产品远销全球40多个国家和地区，为亚洲规模最大的羽绒加工基地。
柳桥集团家纺总经理陆鹏给我们介绍说：“家纺板块，在美国市场已经逐步复苏，虽然随着主要竞争对手印度、巴基斯坦疫情无法交货，但因疫情下家纺产品更换频次增加，今年上半年整个集团销售与去年同期反倒增长了30%。”
这当然是服务贸易的好消息， 据陆总反映，这还要感激不久前， 2020年中国国际服务贸易交易会举办的首场线上推介会，尤其对2020 年服贸会的文化服务、金融服务、冬季运动、旅游服务、教育服务、健康服务等专题进行深度推介，让企业从中受益匪浅。
此举，算是疫情中的一种无奈，但作为全球第一个集中展示服务贸易发展成果、促进国际服务贸易交流合作的综合型交易会，这是中国加速推动服务贸易发展的一次难能可贵的践行。
说到服务贸易，对多数百姓来说，可能还较陌生。事实上，国际贸易中，除了货物贸易，还有服务贸易。自从1986年9月开始的关贸总协定乌拉圭回合谈判以后，服务贸易便成为国际贸易的一个新型议题被提出，最终达成了《服务贸易总协定》。
这个协定，第一次对服务贸易作了最为规范的定义，指跨越国界进行服务交易的商业活动，即服务提供者从一国境内向他国境内，通过商业或自然人的商业现场向消费者提供服务并取得外汇报酬的一种交易行为。主要包括商业性服务、通讯服务、建筑服务、销售服务、教育服务、环境服务、金融服务、健康及社会服务、旅游及相关服务、文化娱乐及体育服务、交通运输服务以及其他服务等。
应该说，今年服务贸易受到国内国外疫情双重冲击，有些服务贸易需要人与人之间的跨境交流，无疑受到的冲击更大。
而在国家服务贸易试点城市杭州，出人意料的是，他们反倒逆行而上。今年上半年杭州实现服务贸易出口额58.29亿美元，服务外包合同签约额43.43亿美元，服务外包合同执行额32.81亿美元。在不断推进深化服务贸易创新发展试点工作过程中，杭州服务贸易正呈现出高质量发展的新特征、新亮点。
金融服务、影视文化、数字服务、教育服务等新兴领域成为杭州服务贸易新增长点。上半年，杭州新兴服务贸易出口额50.12亿美元， 同比增长5.71%，占全市服务出口的85.98%，较去年提升13.11个百分点，远快于旅游、运输、工程与建筑等传统服务贸易的增长。
法律咨询、广告、会计服务等其他商业服务，成为拉动杭州服务出口的重要力量。上半年其他商业服务出口额为19.8亿美元，同比增长43.46%，占全市服务出口的33.96%， 较去年提升12.75个百分点。
值得一提的是，杭州服务外包产业中知识流程外包增长明显。上半年，知识流程外包离岸执行额为12.94亿美元，同比增长8.62%。其中，商务服务同比增长14.16%， 尤其是知识产权服务和管理咨询服务增长较快，分别为106.25% 和21.81%； 研发服务同比增长74.72%，医药、生物技术研发服务增长迅猛，同比增长137.9%。
这么看来，疫情期间杭州服务贸易发展比我们想象的要好。人们不免欲问，杭州是如何做到的？
这话还得从头说起。大家知道，杭州是国务院部署的全国首批“服务贸易创新发展试点”（2016 年2月至2018年2月）及“深化服务贸易创新发展试点”（2 0 1 8年至2020年）城市之一。
据杭州市商务局相关负责人介绍，在第一阶段试点期间，商务部、国家发改委等11部委总结各试点地区29条可复制推广的经验，其中杭州有7条经验入选，并在全国复制推广。
这7条入选经验分别为建立服务贸易部门协调机制，建设服务贸易统计监测体系，将服务贸易发展情况纳入地方政府考核，落实技术先进型服务企业所得税优惠政策， 创新出口信用保险服务，加大对服务贸易的承保支持力度，发挥出口信用保险对服务贸易的融资促进作用，在跨境电商领域开展基于交易大数据的物流账款智慧管理业务。
这些都是推进服务贸易发展的最基础性工作，杭州不但注意抓好基础工作，还联系实际，梳理19 条在本地可复制推广的经验，以利于进一步推进该市服务贸易创新发展。数字是会讲话的，据商务部发布的《2018年全国服务贸易运行情况通报》显示，2018年杭州服务进出口总额达2712.5亿元，位列全国第五，仅次于北京、上海、广州和深圳。其中，服务出口812 亿元，位列全国第五；服务进口1900.5亿元，位列全国第五。这一规模也创出了杭州历史新高。
到第二阶段，即“深化试点” 方面，杭州明确将数字服务、文化贸易、旅游服务、金融保险服务等特色优势产业作为国际服务贸易的重点领域，计划在2018—2020年期间，服务贸易同口径年均增速达到10%以上，打造“杭州服务”品牌，形成至少5条被认可的可复制推广全国经验，争取全国评估位列前五位。
根据今年3月商务部办公厅发布的2019年服务外包产业发展情况， 2019年杭州服务外包出口规模达534.1亿元，位居全国第二位，创历史新高；随后，首批12个国家数字服务出口基地名单公布，杭州高新技术开发区（滨江）物联网产业园榜上有名；而前不久，杭州又有两条经验入选国务院深化服务贸易创新发展试点“最佳实践案例”。
案例一：“网展贸”，即“互联网+展览+供应链”三位一体，这是杭州为突破传统展览中存在的买卖双方信息不对称、不共享、不信任等短板，积极发挥政府引导、市场主体作用，打造的跨境贸易服务模式。
该模式以杭州在“一带一路” 沿线重点国家主办的线下展览为载体，结合数字展览和供应链服务，通过线上平台及移动App， 利用大数据分析进行买卖双方匹配推荐，支持多语种人工翻译， 提供展前线上邀约见面，展中线下展厅看样体验，展后海外仓物流服务，为国内企业海外获客接单提供一站式服务。
通过多年深耕，“网展贸”模式打造的线上线下平台已辐射全球50个国家、8万亿美元市场，不断帮助杭州乃至全国外贸企业的产品和服务走出去，提高中国品牌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知名度。同时，随着这套模式的优化和成熟， 杭州在“一带一路”重要国家建立起特色商品展区和销售链条，开辟海外市场，在全球范围内配置资源，提高竞争力。
而基于这套模式优化打造的线上平台和服务系统，最近又有了升级版实践——为协助外贸企业突破疫情“围城”，杭州于4月29日启动了“中国（波兰）国际贸易数字博览会”（简称“线上波兰展”）， 在全国率先探索线上数字展会与线下实体展会相结合，形成1+1>2的外贸新渠道，帮助国内外贸企业“足不出户”做外贸、找客商、拓市场，助力疫情防控阻击战与经济发展保卫战的“两战都要赢”。
案例二：跨境电商进口B2C包裹退货新模式，自实行以来已为22 万人次的消费者完成了约4400万元跨境进口商品的退换货。
跨境电商进口商品的退货处理，一直是困扰跨境进口平台企业的难题，也是消费升级过程中需要解决的一大关节卡点。对此，杭州借深化服务贸易创新发展试点和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的双重契机，进行创新突破和探索实践，在前期“整单良品类”试点退货模式基础上，允许“非整单”“非良品”类包裹退货入区，以提升消费者体验。同时，在杭州综保区内设置保税区退货专用仓替代企业原设于区外的退货专用仓，开辟非申报通道允许国内快递车辆直接入区。
2019年8月，钱江海关在全国率先被海关总署赋权探索超过30日退货商品退回综保区内重新上架销售的监管模式，先行先试，一揽子解决跨境电商网购保税零售进口商品历史积压退货处置问题。
“这个实践创新举措对我们的帮助是实打实的，给我们省下了不少钱。”杭州海仓科技有限公司市场营销中心资深总监黄灿灿算了一笔成本账：单就税款来说，在没有推行该项举措之前，杭州跨境电商综试区下沙园区的大型电商平台在区外存放的退货包裹已逾百万件，货值累计超过1亿元。按目前消费者海淘购买进口商品综合税点为9.1%计算，税款就高达900万元人民币。
实际上，“杭州经验”不止于此。在第二轮深化试点阶段，杭州梳理总结了包括推动会展业公共服务体系建设、建设服务贸易境外促进中心、推进服务贸易便利化等内容在内的共22条经验报送商务部，以经过实践检验的创新举措，为全国服务贸易发展贡献了“杭州力量”。
没错，疫情虽使发展承压，但客观上也带来了数字化服务、数字化贸易的新机遇。而以数字经济为特色，不懈推动“互联网+”垂直产业深度融合发展的杭州，正擘画化危为机、以新理念推动产业优化升级的战略蓝图，其中，服务贸易是必不可少的重要部分。
补短板、锻长板，厚植发展根基。在杭州服务贸易蓬勃向上的背后，至少有四点做法值得学习：
紧抓转型升级节点，明确产业发展方向。研究出台了《杭州市深化服务贸易创新发展试点实施方案》，确定数字服务、文化贸易、旅游服务和金融保险服务四大重点领域，以及教育服务、会展服务、医疗服务和物流运输服务四大潜力领域，落实10个方面48条具体任务；还编制了《杭州市服务贸易创新发展三年行动计划（2018-2020 年）》，为杭州服务贸易的长远发展谋篇布局。
优化特色优势亮点，联系实际大胆创新。根据商务部要求，在全国试点1.0版29条经验基础上，梳理了适合杭州服务贸易发展的经验加以推广，并在重点领域合作、文化产品和服务“走出去”等方面开展探索和创新，努力优化服务贸易产业结构，引导高级要素积聚，实现服务贸易高质量发展。
关注人才培育难点，夯实服贸产业基础。面向全市开展千人培育工程，重点对服务贸易行业管理人才、企业领军人才和业务人才三类人员进行专业培训，培训人数达上千人次； 建立人才培育长效机制，与杭州师范大学签署服务贸易人才培育战略合作协议，创新校企合作培养方式。
突出服务贸易重点，拓展便利化主渠道。在人才国际化方面，启动实施7项出入境便利政策，成为首个在自贸区外实施该政策的城市； 借力杭州海关，在进出口通关、查验、审批方面，推广应用国际贸易“单一窗口”；开展杭州市1+X商事制度改革试点，优化国际会展监管作业流程等。
说到这里大家都笑了。杭州市商务局相关负责人则表示，“虽说到2020年6月底，全国深化服务贸易创新发展试点开始收官。但在先后两轮探索成果基础上，杭州仍将紧扣服务数字化、智能化加速发展的时代节奏，接续创新探索和实践，以高质量发展的服务贸易形成软硬实力兼备的国际综合竞争力， 推动经济不断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攀升。”
为什么深化服务贸易创新发展试点到期了，杭州的服务贸易工作仍在路上？
调研中我们发现，中国是贸易大国，但还不是贸易强国。说得明了一点，我国服务贸易存在一些短板，如：服务业竞争力薄弱， 我国服务贸易巨额逆差的根本性原因在于我国服务行业缺乏竞争力， 新兴服务行业发展水平低，传统服务行业发展不规范，服务业总体供给能力低。贸易结构尚不合理，我国服务贸易结构中，旅行和运输服务等劳动导向型和资源导向型的传统服务业占据主导地位，而技术导向型和资本导向型的新兴行业服务贸易规模一直处于较低水平。还有创新能力不强，我国服务贸易支出中，知识产权使用费较多，这表明我国越来越重视对于专利的保护， 减少了对于知识产权的侵犯，但由于国内发明创造不能满足国内企业要求，为保持自身市场占有份额，企业即会转而向国外进口。
为此，2020年7月29日的国务院常务会议专题研究部署了进一步扩大开放和稳外贸稳外资工作，提出要发挥服务贸易对稳外贸稳外资的作用，决定全面深化服务贸易创新发展试点。新试点主要围绕拓宽开放领域、提升便利化水平进行探索，将发展跨境商业医疗保险、推进中外合作办学、扩大技术进出口经营者资格范围、在常态化防控下加强旅游和体育国际合作，试点地区将从原先的17个扩大到28个。
纷繁世事多元应，击鼓催征稳驭舟。推动服务贸易创新发展，发挥其稳定外贸和外资的作用，急待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
——把握数字革命时机，深入探索服务贸易创新模式。以“互联网+”加深服务贸易与垂直行业的深度融合，杭州正在不断推动服务外包成为以数字技术为支撑、以高端服务为先导的“服务+”新业态新模式的重要方式，并推进文化创意、生物医药、旅游服务等各个领域协同发展，推动全市经济新旧动能转换，实现转型升级。
跨境服务贸易未来将通过数字网络得以加强，应把握新一轮科技革命机遇，大力发展服务业跨境电商。以试点为契机，用线上推动和贸易带动线下贸易，加快服务贸易数字化进程，切实做好产业链重构，推动中国服务贸易向更高层次发展。
——扩大服务业对外开放，拓展贸易伙伴。为鼓励服务贸易企业向专业化、规模化、品牌化发展，着重培育一批在全国有影响力的龙头示范企业，建设一批主导产业突出、创新能力强、体制机制灵活的服务贸易园区，杭州研究制定了《杭州市服务贸易示范企业、成长型企业认定管理办法》和《杭州市服务贸易示范园区认定管理办法》，并于2019年组织评选出服务贸易示范企业46家、成长型企业31家，服务贸易示范园区12个，充分发挥示范园区的集聚作用和示范企业的引领作用，激励并带动更多市场主体共同努力，开创杭州服务贸易创新发展新局面。
在加强与主要服务贸易伙伴经贸发展的同时，不断拓展未来服务贸易重点伙伴，大力开拓“一带一路”、东盟、非洲等新兴市场， 加大企业参展支持力度，积极参与广交会、华交会等重要展会，做大做强西博会等展会影响力；加强与国际知名展览企业的合作，办好以“一带一路”为重点布局的境内外展会，扩大海外杭货影响力，落实服务贸易品牌强市建设，深化“品质杭货，行销天下”工程，提高纺织、服装、机电、轻工等传统优势出口产品向科技研发等价值链高端延伸，着力推动“两自一高”（自主知识产权、自主品牌和高附加值）服务贸易。
—— 完善体制机制， 不断推进服务贸易便利化。2019年12月25 日，杭州数字经济发展再添新亮点——这一天，世界电子贸易平台（eWTP）秘书处在杭开工挂牌，全球首个eWTP公共服务平台也将在杭州上线，这是杭州为在互联网时代全球经贸新发展给出的解决方案。
注意加强在服务贸易管理体制、促进机制、开放路径、发展模式等方面的深入探索，加快体制机制和政策创新，提升贸易投资自由化便利化水平，为全球和我国经济企稳回升、重返增长轨道做出积极努力。
—— 努力拓展新领域， 提高服务贸易规模质量。拓展服务贸易新领域，做大信息技术、建筑、旅行、运输等优势领域的服务贸易规模，大力发展金融、保险、知识产权等服务贸易行业，做精广播影视、新闻出版、教育、演艺娱乐等文化服务贸易，促进文化创意、数字出版等新型文化服务出口，加强中医药服务领域的国际交流合作。
深化服务贸易发展基地。巩固杭州服务贸易创新发展试点成果、以及杭州中国服务外包示范城市建设，加快杭州国家文化出口基地建设，引导服务贸易产业集聚化、专业化、特色化、规模化发展。推动服务贸易拓展市场，培育一批服务贸易领域领军企业，利用展会等多种形式开拓服务贸易市场，不断提高服务贸易在杭州对外贸易中的比重，打响“杭州服务·服务全球”品牌。
此外，针对当前波诡云谲的国际局势，杭州还积极探索政企、政银合作，加大对服务贸易的承保支持力度，不断扩大服务贸易支持领域，同时积极开展出口信用保险保单融资， 特别是在对外工程承包方面发挥保单融资功能，切实为服务贸易企业寻找“卡脖子”问题的破解之道。
就像开篇我们提到的柳桥集团，集团家纺总经理陆鹏说：“羽绒板块，因为疫情影响，全球羽绒服装备货减少，羽绒需求量下滑，价格下跌至去年同期一半，整体销售额降低约30%。”
怎么办？当务之急，除了努力降低成本外，还应通过聚集全国乃至全球最优服务品牌资源，为本地服务贸易提供一个最具国际性、开放性和专业性的学习交流与展示对接平台，支持企业开拓国际市场。
令人欣慰的是，前不久，国务院已经原则同意了新一轮全面深化服务贸易创新发展试点的总体方案。同时，在服务贸易监管方式方面， 2020年还将出台我国首份跨境服务贸易负面清单，并在海南率先落地。全面深化服务贸易创新发展和加快开放的政策措施，将为稳定外贸和外资带来新的机制，加速中国从服务贸易大国向服务贸易强国的转变，提高中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分工地位。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面对世界经济深度衰退、国际贸易和投资大幅萎缩等不利局面，服务贸易困难不容小觑， 信心不能动摇，干劲不可松懈。只要保持“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坚定，发扬“越是艰险越向前”的气概，增强战略定力，集中精力做好自己的事情，我们就一定能战胜来自国内外的各种风险挑战，赢得主动、赢得优势、赢得未来。
作者系浙江省服务业联合会会长、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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